他想再说什么,又觉得说什么都无用,只好摇头借着侍女的力气,走了出去。
伊珏躺在榻上看着他愈发蜷缩成弯虾的背影消失在门廊后头,许久才询问白玉山:
“我狠心吗?”
白玉山不以为然:
“你只是比他更清楚皇权的意志能做到什么地步,不给他们一丝发挥的机会而已。”
“桑老不是不知道,他只是不信会落到我身上罢了。”
伊珏也愿意不信,但他有能力消除一个错误的结果时,他选择消除它,就可以让信任本身不要被试探,亲情不必受到皇权的挑战。
他们都觉得这样就很好。
被补药和珍馐连灌了一个月,伊珏身强体壮地进入了继续拔节期,再次被唤进宫,三巨头在上首坐着,他在下面站着,三堂会审的架势一摆开,伊珏死猪不怕开水烫地“扑通”一跪,不解释不争论不吱声。
三巨头面面相觑,还没来得及表态,长平肩上架着鹦哥,手上提着不知从哪个倒霉侍卫处抢来的长矛,两棍子拨开守门的内侍,旋踵提腿,一脚踹开木门,龙行虎步地闯了进来。
她站在伊珏身前,长矛往地上一杵,震出了金戈之音,脸冷的像是淬了冰:
“我儿子成不成婚,我这当娘的没开口,你们绕过我逼婚不成,还要逼命?!”
鹦哥跳到伊珏肩头,拿脑袋蹭他的脸:“子虚,鸟刚回来!鸟回来就救你了!”
伊珏捏着鸟嘴把它从肩膀上提下来往怀里一塞,做了个噤声的手势,鹦哥这些年不知被喂了多少私货,长了不少脑子,也辩得清形势,脑袋一缩,蜷在伊珏衣襟里装鹌鹑。
躲在长平身后做完小动作的两个崽一个赛一个的装鹌鹑,空气冷得吓人。
率先起身的是皇后,她说:
“菟奴要下学了。”
说完匆匆对另两位巨头行了礼,溜之大吉。
太后同皇后一样,本就是被拉来充数,毕竟谁没人可用,她们这些住在后宫里的妇人也不用担心缺少了人手。心理上少了迫在眉睫之感,长平如今怒发冲冠,又占了母子天理,反倒是他们情理都不占,太后也不奉陪,接着儿媳的动作起身,说回宫用膳。
甩了个毫不走心的理由,丢下兄妹对峙。
坐在上方的兄长孤苦无依,又弱小又委屈又被削了脸面,瞪着眼睛强行给自己提气:“长平,你这是要弑君么?”
长平“哈”一声,说话像是甩刀子:“来,夷我九族。”
啊这……这可不兴说啊。伊珏在后面悄悄拽她裙摆,长平一只手背在后面对他打了个“快滚”。
伊珏立马改跪为蹲,而后猫着腰,揣着鹦哥贴墙溜了。
做贼似地溜出宫,伊珏才长长松了口气,将鹦哥架到肩上,从荷包里掏果脯喂它吃:“你和长平最近忙什么去了?”
鹦哥吃着果脯,想了会才说:“抄家,杀秃驴。”
它用羽翅学着人一样拍胸脯,自己赞赏自己:“鸟,追秃驴,长平追鸟。”
伊珏感叹:“你可真是越来越有用了。”
鹦哥知道自己被夸,得意地又歪头同他贴贴,丝毫看不出从前那只街溜子野鸟的影子。
驯化是一门高深的艺术,人驯鸟,鸟也驯着人类,在荷包里随时揣上果子喂养它。
伊珏坐上自家的马车,在车里翻出果干点心和热茶,与鹦哥一起吃吃喝喝,等到宫门快要落锁,长平才出来。
她进车厢一看两只吃饱喝足甚至打起了小嗝,气笑了:“你还有脸吃。”
伊珏连忙给她斟茶,又谄媚地将剥好的核桃仁奉上,笑嘻嘻地问:“怎么没顺便接上阿蛮,我都快一旬没见到她,就丢在宫里不管了?”
长平说:“你怎么不去接?”
伊珏顿了顿,果断抓了两瓣核桃堵嘴,怨自己多话。
阿蛮是赵家的异数,从前还小,遇事能把自己气到晕厥,如今长大了些,不再向内自耗,学会了向外发散,眼里愈发揉不得沙子,像个活阎王。
将来适合进大理寺,每天都能将官员折磨的生不如死。
提起小阎王,母子都将核桃仁塞进嘴,仿佛是什么龙肝凤髓。
伊珏灌了口茶咽下核桃仁,想起来问:
“你去哪抄家了?秃驴又是哪一出?”
他不说也罢,一提长平便觉得手痒:“你查邪祭的案子,刚起头就失踪一个月,回来又躺一个月,你觉得案子会落在谁身上。”
说着拍了拍车厢,让阿楮转道赶车去庄子,府里也别回了,反正阿蛮在宫里,驸马仍旧失踪,一位主子都没有,不如直接去‘提灯’。
白玉山忽然道:“你继续接过来,趁此将野祭淫祠清理一遍。”
伊珏“哦”了声,心里便有成算——这东西确实得管一管,什么玩意都拜,看似往下一跪三炷香而已,实际被拿走了什么,都说不准。
马车出了城一路奔驰,天色已黑透,车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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