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来人哪,带七少奶奶去里面歇一歇。换换衣裳,瞧这一身儿都穿得是什么,太委屈七少奶奶了……留心照顾七少奶奶,看看七少奶奶究竟哪儿不舒坦,等大夫来瞧,也好说病候。”这女子抽了口烟卷儿,夹着烟卷儿、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挥了挥,在静漪的面前划出两道青色的烟痕,说:“记得看得仔细些。”
她把仔细二字说得极重。
静漪望着她那对大眼睛——她的相貌很好,虽是半老徐娘,风韵犹存,却有着说不出来的美。所谓烟视媚行,大概就是这样的女子。但她虽是这样的做派,又在这个年纪,并不显轻浮——她轻声地说:“静漪好得很。不劳各位费心。初来府上,不知规矩,不当之处,还请各位见谅。时候不早,不打扰各位休息,静漪告退。”
她说着,点了下头,转身就要走。
“慢着!”那铁锈红色袍子在静漪面前一晃,人便横在了门前。
她这一步突如其来,然而秋薇也不慢,仍挡在了她和静漪之间。
见秋薇对她怒目而视,她反笑了。
“没听见我的话吗?宋妈、李妈,还等什么呢?请七少奶奶后面去更衣!”
“是!”那两个婆子应声。
静漪回身,盯住了就要靠近她的两个婆子。
“我看你们谁敢动我一下!”她轻斥。
无影无形的光 (十一)
数日的关押和折磨令她身心俱疲,脸上有难以掩饰的瘀痕。 她进门之前,还特意地将头发梳拢了一下。尽管如此,也知道自己此时看上去别说没有美丽和优雅可言,恐怕连得体都够不上,只道是会得来一点体谅,然而却万万没想到要面对这样的局面。
她冷眼看着陶家的这两个婆子,一个高大瘦削,一个矮而肥硕,看上去都是粗壮有力的。
“要脱我的衣服,你们还没这个资格。”静漪声音不大,但是眼神凌厉。
两个婆子似是再次被她的神色吓住。毕竟是新入门的娇客,主子虽然有话,她们也不能太放肆。
“愣着干什么?”一个清冷尖细的喉音由那个半躺着的女人发出来,“照规矩来!”
两个婆子这才又上前一步。
静漪就见两双手向她伸过来,那腕子上带着绞扭的银镯子,显得黑的越发黑,白的越发白,在灯光下尤其刺目。
秋薇见她们果然要动手,气炸了肺,毫不客气地推开她们俩的手,挡住静漪,斥道:“不准你们动我们小姐!”
静漪稳稳地站在那里,冷冷地问:“所以陶家是这样的规矩么?”
她觉得这房里阴冷得很。她止不住身子打战。
冷,累,怕……更多的是气愤。
她想着也许下一刻,就要被这两双粗黑的手给扯断襟袄。在土匪窝子里被郎十三那东洋刀贴着内衣的恐惧渐渐冒了出来,锥子一样一下一下扎着她的心。恐惧她还可以控制,难过的是这难以忽视和回避的屈辱感……
“你们凭什么?”她问。
“程小姐,奴才们要是没这资格,不知道我们有没有?我是骧哥儿的四姑奶奶。我也姓陶。”又是那个清冷尖细的声音。“你要知道,我们怕的是万一……陶家是不能要一个不够格的女子当少奶奶的。”
静漪说:“陶家可以不要。”
死死的寂静。
黑暗与寂静,让这间屋子简直如同炼狱。
静漪单薄而瘦弱的身子,在这里显得如此的微不足道。
她冷声道:“陶家可以不要我做媳妇。但是除非我死,谁也别想这样侮辱我!”
“哈哈……”陶因清嗓音清冷尖细,笑声也清冷。她笑着笑着,便站了起来,挥着她的手帕,走到铁锈红色袍子女子身边一站,“三姐,瞧瞧她。”
“瞧什么?这脾气横的,掷地有金石声。你在土匪窝子里那几天也是这么着的吗?”陶因润望着静漪的眼睛,冷冰冰地问。
“要不也不至于挨打了。”陶因清凑近些看着静漪。手中的帕子挥了下,拂过静漪的脸。一阵清香,像檀香又不是。
静漪看着她刁钻的笑脸,一副恶作剧似的样子,忍着没有后退。
陶因清脸上笑意更深,回头在陶因润耳边低语两句。陶因润哼了一声,说:“开弓可没有回头箭,验验身又不会少块肉……矫情个什么劲儿啊?”
“十小姐真名不虚传。”东侧位子上,一个沉稳温厚的女声响起来。像是带着笑意,对陶因泽说:“大姑,程家数百年家声在外,程家的小姐必然是贞节烈女。这一道,省了吧,您意下如何?”
“二姐,话虽这么说,总不能因了程十小姐出身名门就改了规矩吧?今日省了这一道容易,日后万一有点什么传言,可就没有说嘴的去处了……”旁边那个穿着翠绿裙褂的妇人说。
“究竟外面怎么说,不过是外面,总不能家里人先作践起来。再者,陶家害怕那起子小人胡吣不成?”那沉稳温厚的女声慢条斯理地说,“真有什么人捕风捉影,三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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