军当是无意伤我,只是一时想不通罢了。”
这话听得周武云里雾里,他家主君什么时候这般仁慈了?仁慈到自欺欺人,那萧参军都持刀要杀主君了,怎么主君嘴里还说他是无意伤人?
“你去吧。”
姜姮进门,顾峪便屏退周武。
男人坐在桌案旁,一只手臂放在桌案上,他手上包扎着的细布格外显眼,布上还残留着半干的血渍。
姜姮也听说了宴席上的事,知道顾峪手上的伤是为了救燕回。
永州城都快传遍了,萧参军要杀顾峪,失败后欲要自杀,被顾峪以德报怨,挺身相救。
“还没上药么?”姜姮没有多问宴席上的事,一面说着,一面去拿金创药。
顾峪无所谓道:“小伤,无需上药。”
虽是这般说,却没有拒绝女郎为他解开包扎的细布,配合地把手臂平摊在桌案上,由着她为自己擦洗伤口,涂上金创药,再轻轻地包扎好。
“我有一事要同你说。”
为免让女郎觉得,他叫她过来就是故意给她看自己伤口的,顾峪默然片刻,压下因为女郎细致的动作而不觉扬起的眉梢,一本正经地开口,好像叫她来是为了说正事。
“我毁了他的气节,他而今一心求死。”
顾峪遂将扣押燕回在狱,假传他背信弃义归顺大齐的事说了,末了,长长叹了口气,好似在为自己好心办了坏事而愧疚自责。
“我不想伤他性命,但若是阵前对峙,我不可能赔上将士性命对他手软,是以,我才扣押了他。”
姜姮眼睫闪了闪,怔怔望着顾峪,当初他抓了燕回,扣押这么久,原是这般思虑的,想保下燕回性命?
“我只能说,是他自己背逆归顺,战前归顺和兵败归顺,完全不可同日而语,只有这样,我才能为他记个军功,将来回朝,论功行赏,他应当能谋个不错的官职。”男人淡淡说着,好像所谋所虑都是稀松平常的小事,不值得感恩戴德。
姜姮的目光却动了动,望他片刻,低下眼眸抿唇不语。
“但是,燕回是个有骨气的,大约宁死都不愿背上降臣的名声,我也不知,这样做是对是错。”
顾峪亦沉下眼眸,面上少见的露出彷徨不定之色,好像果真对自己所为生了犹疑动摇。
成功惹得女郎起了怜悯恻隐之心。
姜姮头一回主动抓住他手腕,望着他的目光亦是温和坚定,柔声说道:“你没有错。”
顾峪唇角微乎其微地扯动了下,克制住得逞的愉悦,仍作愧疚状,“你不怪我么?”
姜姮讶异,怪他?他怎么会有这样的顾虑?她为何要怪他?
“我明知道燕回不可能归降,却自作主张,让他成了一个不忠不义的失节之人,我自认是想保他性命,可在他看来,性命或许并不重要。”
“阿姮,你可怪我没有两全的法子,既保全他的名声,又保住他的性命?”
他反手叩过来,将她小手完全握于掌中,好像对没能保全燕回名声一事尤为抱憾,生怕女郎会因此责怪她。
“我知道,他对你恩重,我也有意报偿他……”
姜姮目光浮动,怔怔望着男人。
都是为了她么,若不是因为她,他完全不须对燕回费这些心思。
他诸般谋虑费心,竟还担忧她会因为没能保全燕回的气节而责怪于他?
“我怎么会怪你……”她低低呢喃。
顾峪的眉头终于作云开雨霁般舒展,捏了捏她掌心,知足道:“那就好。”
“还有一事。”
他将将舒展的眉心复又紧了些,似很不情愿的样子,说罢话,又薄唇紧闭,放开她手,独自踱步至窗前,良久不语。
“怎么了?”姜姮亦走过去,站在他身旁,想要为他排忧解难地柔声问道。
顾峪转头看她,仍是闭口不言,好像对心里忖度着的事,其实极为难不愿的。
姜姮不再追问,只迎着他的目光,耐心而温和地等着。
他伸臂按在她腰上,迫她离他近了些,快要伏进他胸膛。
这才徐徐开口,“你……改日去劝劝他,别再做傻事。”
他的神色是极为不愿的,不愿说这话,可他还是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说了出口。
姜姮亦是愕然,根本不曾想到他要说出口的,是这句话。
难怪他方才如此为难,欲言又止,迟迟不肯开口。
依他的脾性,怎么会主动让她去见燕回呢?他当然是不愿的。
可为了燕回的性命,他还是做了妥协,竟然允她去见燕回,不止允了,还是主动想到的,主动说出口的。
姜姮的眼眸又闪了闪,不自觉伸臂环住他腰,低下眼眸,脑袋贴在了他胸膛。
顾峪的唇角终是压不住了,却仍做不情不愿的忧心状。
“但是,你不可再想着,和他一处。”
他察觉,怀中的女郎轻轻点了点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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