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甫诤郑重点头:“击掌为誓。”
三声击掌,在雨夜中轻而脆,如命运的锁扣悄然合上。
婚讯传出,朝野哗然。太子娶男妃已属惊世骇俗,娶的竟还是敌国质子。老皇帝在病榻上摔了药碗,终究还是点头——他比谁都清楚,自己时日无多,此刻与太子翻脸,得益的只会是虎视眈眈的皇甫雄。
大婚那日,十里红妆。墨陵身着金线绣凤的嫁衣,乘十六抬大轿从使馆至东宫。街道两旁挤满百姓,议论声如潮水般涌来:
“听说是个美人儿,把太子迷得神魂颠倒……”
“亡国王子罢了,以色侍人。”
轿内,墨陵指甲深深掐入掌心。盖头之下,他闭上眼,默默背诵墨国《山河赋》。那是母后在他儿时亲授的,字句间尽是故国风光。
礼成时,二人并肩立于高堂。皇甫诤借着宽袖遮掩,轻轻碰了碰他的手,低语:“再忍片刻。”
喜宴直至深夜。墨陵独坐新房,红烛高烧。门开时,他下意识绷紧身体。皇甫诤却只是除下外袍,从柜中另取一床被褥铺在榻下:“你睡床,我睡地。放心,我说到做到。”
那一夜,两人隔着一帐纱幔,皆无睡意。后半夜,墨陵忽然轻声问:“殿下为何帮我至此?”
黑暗中传来太子的叹息:“这宫里,每个人都是棋子,也是执棋人。我帮你,亦是帮自己。但……”他顿了顿,“但我不愿见明珠蒙尘,不愿见傲骨折腰。这理由,够吗?”
墨陵没有回答。窗外更鼓声声,东方渐白。
太子府邸深如海。墨陵以太子妃身份入住后,明面上的刁难少了,暗地里的窥探却更多。皇甫诤拨给他独立的院落“竹苑”,配了八名侍女、四名护卫——名义上伺候,实为监视。唯有江屿晚,那个总戴着银面具的侍卫,是墨陵从墨国带来的最后一点旧影。
江屿晚如今是太子亲卫副统领,常在府中巡视。他经过竹苑时,脚步总会放缓片刻,却从不进门。墨陵有时在廊下看书,能感受到那道目光隔着面具投来,复杂难辨。
谁也不曾注意,新来的杂役阿生总在江屿晚当值时,抢着去清扫他途经的庭院。这少年手脚麻利,寡言少语,唯有那双眼睛异常明亮,每次与江屿晚擦肩时,都会紧紧追随着他的背影。
“江统领好像格外关照竹苑那边?”一日,府中老管事随口问。
江屿晚正擦拭佩剑,闻言动作不停:“职责所在。”
“也是。”老管事压低声音,“那位到底是敌国王子,谁知道安着什么心。大将军那边的人可都盯着呢……”
剑刃映出江屿晚冰冷的眼神。他收剑入鞘,转身离去,袍角划过一道凌厉弧度。
当夜,东郊废庙。江屿晚如约而至时,沐云已候在残破的佛像后。这位京城最大绸缎庄的女掌柜,表面八面玲珑,实则是他安插多年的暗桩。
“查清了。”沐云递上一卷薄绢,“皇甫雄确在城外五十里黑风岭藏兵三万,粮草充足。他买通了御医,陛下最多还有一月。”
江屿晚扫过绢上密报:“太子知晓吗?”
“应已起疑,但未必知详情。”沐云顿了顿,“还有一事……那个叫阿生的杂役,一直在找你。他曾救我一命,所以如果主公您还记得他的话,不如与他见一面?”
风穿破庙,吹得烛火明灭不定。江屿晚的手按在剑柄上,青筋微凸。
“我不记得。”他最终只说。
安笙终于等到机会。中秋夜,太子府设宴,江屿晚负责后园防卫。安笙借口送醒酒汤,靠近了在假山旁巡视的他。
“大人,您的汤。”少年声音微颤。
江屿晚接过,看都未看他:“退下。”
“师父!”安笙再忍不住,抓住他衣袖,“您看看我,我是安笙啊!我知道这些年,我一直错的离谱,我对不起您,只是能不能求您认认我,哪怕留我在您的身边做个奴隶。”
江屿晚猛地抽回手。银面具在月光下泛着冷光,露出的那双眼睛毫无波澜:“你认错人了。”
“不可能!”安笙红了眼眶,“既然您说我认错了人,为何却一直带着面具,不能让我一见。”
“够了。”江屿晚打断他,声音如淬冰的刀锋,“再胡言乱语,按刺探军情论处。”他唤来巡逻卫队,“此人形迹可疑,带下去关入柴房,严加看管。”
安笙被押走时,回头死死盯着他。那眼神里有震惊、困惑,还有痛楚。江屿晚转身,握剑的手微微发抖。只有他自己知道,面具之下,额角已渗出细密冷汗。
那些破碎的画面又来了……每次试图想起更多,便头痛欲裂。
老皇帝在深秋的一个凌晨陷入昏迷。消息封锁不及,半日便传遍京城。皇甫雄当即以“护卫皇城”为名,调三千精兵入城,把控各处要道。宰相李文渊闭门不出,文官集团集体失声。
东宫书房,烛火通明。皇甫诤面前摊开京城布防图,墨陵立于一侧——这场风暴中,他们已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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